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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时的伙伴聚首,细说当年,有人突发感慨,“咱们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铅超标!”一语既出,满座皆惊——人过中年,最怕听到的就是健康隐疾!等他一本正经地说明了原委,有过相似记忆的人们全都会心而笑……
七十年代的中国农村,茅草房、黄土墙可算是标志性建筑,别说什么壁纸、大白,就是能在土坯墙上刷一层白灰也是奢侈之极的了,有的地方走遍全村都不到一户这样的人家,最常见的就是用报纸糊,从天棚到四壁甚至炕面,曾经有诗意的同学在类似于童年往事的作文里写:“从小,我在文字的摇篮里长大”,老师念出来的时候,全班哄堂大笑!
报纸的来源很稀缺,不像今天可以订阅可以买,那时的报纸只有公家才有,能从公家人那儿搜罗到糊一间房的报纸也是个不小的人情,记得亲戚家娶媳妇,新房是用清一色的《人民日报》裱出来的,整齐、大方,相比于周遭人家百衲衣似的墙壁,那档次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儿,再贴上大红喜字,搁在今天,绝对是精品楼盘的样板房!喝喜酒的时候,新郎新娘频频向主桌上的一个人敬酒道谢——那人是公社里的一个小干部,新房的“装修材料“就是他提供的,理所当然地享受到了高于至亲的待遇。
糊墙是个技术活、体力活,是把打好的浆糊均匀地涂刷在报纸上,小心地贴到墙上,再用新笤帚扫平,那才不会起皱、起泡或因潮气侵蚀起层,不过这只是听说,我并没有亲眼看见过,因为报纸糊墙往往是“终身制”,几乎没有人家会进行“翻新”——倒不是那时侯的人懒惰,实在是材料紧俏,只能因陋就简。不过也有例外。记得是七五年前后吧,上级不知要到村里(那时叫大队、小队)检查什么,大队长提前到各家做工作,赫然发现一户人家迎门墙上的报纸还是黑色的粗体字“敬爱的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统帅永远在一起”之类的话,大惊失色,要知道当时林彪已经叛逃坠机两年了,这不是明显的反动吗?好在大队长明察秋毫,知道这家的报纸都糊了有年头了,而且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,不可能反党反社会主义,也就不追究,赶紧四处想办法补救,第二天另找来一些报纸,让几个社员出工帮着给那户人家重糊了一层!为这,有人羡慕那家因祸得福,也有几户人家去找大队长自我揭发,说自己家墙上也有那些话,也要求糊上……最后被大队长臭骂一顿轰出来了事。最后检查组来没来,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了。
关于报纸糊墙的记忆,最清晰的一幕是满墙寻找自己认识的字,那种乐趣不亚于如今的填字游戏、连连看。记得刚到学龄,识字的大人约略教我们一些,差不多大的孩子凑到一起就互相攀比炫耀着在墙上指认出来,刚玩过泥土的黑手指从一行行铅字上点过去,遇到自己看着眼熟的就大叫起来,至于把“己”念成“已”、“兆”念成“北”的则无人发现也无人纠正,大家一味的要比个“认得的多”而已。在墙上找遍了之后,我们又在天棚上找,只顾仰着头看字,到底有人失足从炕上掉下去……就那样,我们互相教着,磕磕绊绊地认全了“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”、“狠斗私字一闪念”、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……等到后来认的字多一些了,我们开始在墙上找自己感兴趣的文章看,除了看不懂的政论文,基本上是铁姑娘之类的事迹,也看的津津有味,最遗憾的是有一篇儿童故事,说一个红小兵发现地主偷地里的辣椒,他大喝一声……下面的内容就没了,被别的报纸压住了,一双双小脏手试着要把那报纸分离开,拿指甲揭、蘸着唾沫捻,全都无济于事,反而把报纸墙上抠出一个窟窿,招来那家大人的一顿喝斥!
此后经年,我们时常会说起那个未完的故事,揣测它会是怎样的结局——其实结局早已注定,在当时的条件下,红小兵智勇双全战胜狡猾贪婪的地主是必然的,所以说我们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一个过程!就像我们今天回首说起这些,并不是为当初物质文化生活的贫瘠而哀伤,相反,是要记得贫苦中的那些希望和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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